张锁军
当那堵墙垒起来的时候,我和好友夏明都哭了。
就是因为我家的鸡飞越矮土墙,把蛋产在小明家的鸡窝里了吗?为什么非要拆了旧墙垒新墙呢?儿时的我和小明百惑不得其解……
那堵矮土墙,曾经是我们两个懵懂少年心中最惬意的风景。
放学归来,矮土墙就像一个匍匐在那里的慈祥老人,弓腰驼背,静静等着我们光临。两人只招呼一声,就爬上墙头交换着花生、苹果吃。有时候还爬着矮土墙对作业呢!对完作业,干脆就骑在那墙上玩我们自认为得意的事儿:挖墙洞、灌蚁穴、寻蝉蜕。时常为我们发明的新玩法而窃喜。
春天,风儿摇动着我家那棵歪桑树,摇醒了小桑葚子,稚嫩的翡翠般的小尖蕾,从树丫叶隙间绽出来;夏初,风儿携着柔柔的阳光拨开宽大的桑叶,抚弄着一簇簇半绿半紫的桑葚。这时候,我和夏明都知道,我们“打牙祭”的日子快要到了。歪桑树的树冠遮盖了矮墙,爬墙上树,寻寻觅觅是每天要做的事情。哪颗桑葚长大了,哪颗变紫了,我们心里明镜似的。紫珠流蜜的时候,摘下几颗来,一人一颗分着吃,吃进嘴里酸甜酸甜的。上初二时,学到了“沁人心脾”,才知道用这个词描绘当时的感受是多么的合适。
夏明家的桃树、杏树也同样遮盖了我家的矮墙。春天,枝未发芽已缀花,我花开罢他花发的闹景,让两家的大人们都兴奋不已。“两颊绯嫩人面花,缤纷轻舞杏儿红;簇簇团团傲春寒,羞羞答答迎暖风。”家乡的春温暖而又粲然,亲切而又和谐。杏子红了的时候,小明妈爬着矮墙,笑哈哈地送来一碗红杏。这时,我妈就笑着招呼我:快去吃啊!不要上树挠墙了啊!说完,顺便回给小明妈一碗青豌豆。每当这个时候,两家大人笑的比杏子还甜。
后来我知道,拆矮墙,垒高墙,缘起我家烧了一窑砖。砖墙比土墙高三倍,桑树和桃杏树影响建墙,于是我家砍了桑树,夏家砍了桃树、杏树。
好比一场屠戮,枝柯成堆、落花匝地。
墙垒起来后,我和夏明都哭了。因为,去他家一起玩儿要绕很长的一段路,后来就很少一起玩了。
有一天,小明用钢钎抠下一块红砖来,将“我家”的新墙挖了一个洞。一只胖乎乎的小手伸过来,手上托着一块蹭上土了的小糖饼。接过糖饼,我欣喜若狂,立刻将小墙洞用秫秸遮挡起来,保守只有我俩才知道的秘密。
大人的发现,终结了我们的好事。哥哥说夏明是坏小子的时候,两家的大人吵了起来。后来两家的关系发展到大人不说话也不让我们说话的地步。
墙让大人吵架,吵架冬眠了我们的友谊,友谊在沉睡中死去———都怨那堵新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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