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脱离了母亲的寄体,在一个贫困的家庭里呱呱坠地。
那一天,我醒来了。我睁开懵懂的眼睛,看到陌生的人群在眼前来回晃动,吓得“哇”的大哭起来。他们手舞足蹈,嘴里大声的嚷着:“生了,生了,是个男娃!”“我哭了你们高兴啥,哼,不理你们了”,我转过圆圆的脑袋,依偎在母亲的臂弯里甜甜睡去。
那一天,我会跑了。我光着脚丫支起颤颤的身体,四处探索未知的世界。我溜到院里追逐小鸡,脚绊倒了一屁股坐在水盆里。这是谁放的啊,我气得大哭,不知道在我面前放东西得小心啊!母亲慌忙从屋里跑出来,一把把我从水盆里捞起,“你这孩子,好几天不洗澡了,身上脏得跟泥鳅似的,好不容易天气好了烧盆水,还没放凉呢你就急着往里跳,烫着没有?”“哪是我愿意跳啊,这不是摔倒了,”没办法和她意识交流,我只有噘起小嘴儿使劲哭表示反抗。
那一天,我上学了。在母亲的引领下,我来到一间大房子里,后来才知道那是教室。课堂上,戴着眼镜眼睛眯成一条线的女人讲着不知所云的东西,我趴在桌上实在无聊,索性弄起前面一个女生的小辩子,诚恳地问她:“你的头发咋这么长啊?”结果我被罚站了。忽然,我又记起母亲叮嘱我的话,“要多向老师学习”。“哦,”我恍然大悟后,也学着老师的样子眯起眼睛。谁知,第一堂课结束后母亲就被请到了学校,老师大声的告诉母亲,你儿子实在捣蛋,上学第一天就欺负女同学,罚站都能睡着,可真行!母亲瞪我一眼,和教师说起了悄悄话。我心里一阵不解,“连老师都这样夸我,你还和她说道个啥?”
那一天,我当兵了。我已经1米75,可身体偏瘦跟个麻杆似的,母亲劝我说“学习不行,咱就别上了,到部队锻炼锻炼吧”。穿军装的岁月像天空中多彩的流云,好看但却短暂。这里是人才济济的融炉,有特长的人都能得到淋漓尽致地发挥。我文化不行,讲话不行,枪又打得不准,当了三年加油兵,从稚嫩的青年变得有些沉稳的时候,就顺利转业回家了。
那一天,我结婚了。按照村里媒人的介绍,我认识了邻村的她,她长相漂亮,着衣得体又落落大方,算了个好日子就与她携手步入了婚烟的殿堂。农村的日子平淡且透着快乐,不久后,我们有了儿子和女儿。他们出生时,我不知道两个宝贝和我当初降临时是否有着同样的想法,反正我也和别的父亲一样,不断地大声嚷嚷着:“生了,生了,是个……”
那一天,我住院了。为了维持生计,我和妻子夜以继日的奔波,开车时却不小心与大货车相撞了。送到医院我已头部颅骨破碎,耳朵、口鼻汩汩流血。我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看着医生、父母们忙禄,感受着妻子无助的眼神。尽管他们想了无数个办法,却发现三天后的我瞳孔扩散,已经放开了紧绷的身体。看着他们号陶大哭,我内心百感交集却只能无动于衷,我真想立刻醒来,但我不能自己!
那一天,我睡着了。在医生宣告我医治无效后,他们为我举行了简单的葬礼,我穿着整齐地服装被放进了厚厚的棺材。路上,我看到驻足的行人异常之多,他们看着浩荡的人群低声议论,“这么年轻,怎么偏偏就遭遇不测呢?”听着他们的谈话,我恍然清醒了,“是啊,我还有花甲的父母要孝敬,还有幼小的儿女要抚育,还有贤淑的妻子要照顾,自己更有大把大把的时光去奋斗……”
光阴似箭,人生若梦。屈指算来,那一天,我从睁开眼睛到沉沉睡去,仅仅在世上存活了30个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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