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麦黄时

吃过晚饭，我信步走出工厂，不知不觉中踏上了田间小路。不经意间抬头一望，在夕阳的照耀下，金色的麦浪在徐徐的微风中，一波一波地涌向远方。顿时内心一阵激动，不只不觉间，又到了小麦的收获季节了。
记得小时候，每到小麦收获的季节，家家户户和打仗一样。每天下午两三点钟，母亲就早早做好一家人的饭菜，匆匆吃完饭，全家人就带上镰刀和干粮，雄赳赳气昂昂地奔向麦地。地里微风阵阵，麦浪翻滚。虽然还是烈日炎炎，可是麦田里早已经有好些人站在无边的麦地里，开始战斗了。人们弓着腰，汗水断断续续地滴落在地面上。镰刀在有力的臂膀挥舞下，发出唰唰的声音，麦田被镰刀成片成片的割倒，捆扎成一捆一捆的，像被打倒的士兵一样，静静地倒伏在地里。看到这种情景，我心里特别兴奋，拿起一把镰刀就冲进自家的麦田里。哪知道看着容易做着难，在大人手里霍霍闪光的镰刀在我的手里却总也不听话，费了半天劲，才割下小小的一绺，麦穗上面的麦芒扎的身上又疼又痒。忽然一不小心，镰刀一下割到脚上，幸亏穿着布鞋。布鞋割了个口子，脚没事。吓得我扔下镰刀，跑到小河里捉鱼去了。天渐渐黑了，夕阳西下，夜色送来阵阵凉风，人们干得更起劲了。第二天凌晨，人们就早早起来，拉起板车借着已经西斜的月色，来到麦田里。把头天晚上割下来的成捆的麦子装到车上。为了多装点，板车前后都用临时做好的木叉子挡在两头，麦子整整齐齐地码在板车上，像一座移动的小山。当时我们家分成两组，大哥和母亲拉一个板车，我和父亲拉一个板车。父亲就弓起腰身，拉起板车把麦子拉到家里收拾好的院子里。麦田离家有四五里路，父亲在前面用力拉，我就撅着屁股使劲往前推。等一车麦子拉到家里，父亲早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了，但是担心下雨，为了抢时间，根本顾不上休息，渴了喝几口冷水，饿了吃几口干粮，把麦子卸到院子里就往麦田赶。
等到小麦全部被运送到家里，经过几天的暴晒，就准备打场了。也有时候天气不好，连续下几天雨，那样就惨了，小麦被塑料布覆盖着挤在一起，时间不长就会发热发芽。赶上那样的年景，父母亲就会很着急，有时候急得满嘴长燎泡。打场一般在晚上，下午就开始安装打麦机、电动机或者柴油机还有电灯照明设备，等一切准备就绪，把机器试好，吃完晚饭，全家人都要干活了。院子里灯火通明，父亲站到打麦机跟前，一声令下开闸。母亲就推上电机的开关，于是打麦机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声。父亲把一绺一绺的麦子揽到身边，双手塞进打麦机张开的大嘴里，打麦机连麦秸带麦穗吞到肚子里，侧面出口里就不断地溜出金黄的麦粒。高高撅起的屁股后面就飞出一团团麦秸麦糠。大哥拿着木叉把飞出来的麦秸归拢在一起，然后堆在墙角。我负责从周围把麦子归拢到父亲跟前，以便于父亲能不间断地把麦子送进打麦机的嘴里。这是一场硬仗，一般都要经过十来个小时的拼搏才能结束战斗。一开始我觉得还是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飞快地向父亲身边运送补给。可是两个小时下来，我就感到筋疲力尽了，浑身上下衣服被汗水湿透了，嗓子里干得冒烟。胳膊酸疼的抬不起来。但是只要机器不停，我的手就不能停，那时只有一个念头，坚持着坚持着。偶尔打麦机坏了，大人们满面愁容，着急地寻找各式各样的工具对机器进行维修，我们小孩子可高兴了，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于是跑到水缸旁边咕咚咕咚灌下一瓢冷水，顾不得手指被麦秸割破的疼痛，躺在麦秸垛上就呼呼大睡了。不修机器的大人这时候也顾不得休息，把没打过的麦子再往一起堆一堆，麦秸垛由于松散太占地方，也要上去人踩一踩，尽量压实。母亲这时候就去屋里做点稀饭，炒点菜。等机器修好试好了，全家人吃点饭，就又开始了紧张的劳动。一般直到第二天太阳高高升起，小山似的麦垛变成了一堆金灿灿的麦粒，还有小山一样的麦秸。关掉轰隆隆的机器，大家对视一下，禁不住笑出声来。每个人头发上脸上耳朵上，耳朵眼鼻子眼，衣服上都是厚厚的灰尘，吐出几口唾沫都是黑色的。大人们顾不上洗脸，都忙着收拾麦粒，装进袋子背上屋顶倒在屋面上晾晒。小孩子可不管这些了，一个个像小鬼儿一样，早已经扎到柴草堆里呼呼大睡去了。
那时候家家如此，每到打麦的时候，村子里家家户户灯火通明，机器轰鸣声震耳欲聋。勤劳的人们在劳作当中送走了点点星光，迎来黎明的霞光万道。
转眼之间二十几年过去了，人们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前年回老家正好赶上收麦，就顺便到田间地头看了看。麦地里两台联合收割机紧张地工作着。地头树荫下，人们屁股底下坐着装小麦的袋子，手里拿着啤酒或者饮料，一堆人围在一起在侃大山。一家的小麦收完，收割机开到地头，户主就在地下铺好塑料布，在麦仓口用口袋接着，打开仓口，麦粒就像流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流进袋子里，掉在塑料布上。人们把装好袋子的小麦扔到农用三轮车上，一溜烟地就送回到家里。河岸边树荫下，处处都是闲聊的老人；十来岁的孩子都是骑着专用的小型自行车，像蝴蝶一样，穿着漂亮的衣服悠闲地飞来飞去……
看着滚滚翻腾的麦浪，心里一片欣喜，又一个丰收年啊。辛志红又是一年麦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