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院的指甲花开得多好啊。红的、粉的、紫的、白的,挤满了清雅的小院。暖风轻轻吹过,指甲花妩媚而轻盈,像一群娇小的蝶儿蓦然飞来,藏匿在小伞一样撑开的绿叶间,可忍不住又娇羞地笑出了声,暴露了自己。
听人说,这指甲花又叫凤仙子,让我想起了和蔡锷将军英雄美人了一把的那个风尘女子小凤仙,有地儿叫它透骨草,这名字杀气十足,真酷!不过我还是叫它指甲花。
这种花泼实,春天撒下种,风风雨雨的就不用再操心,不几天就出了两牙儿嫩嫩的翠苗儿,出了苗儿,就一天一个样儿,像女孩子一般葱葱茏茏苗苗条条地就长起来了。等到了初夏,叶子抽得细细的,长长的,叶子根儿那儿就打起了绿色的小苞,这时侯,就该开花了。一开就是一个长夏,好像各种颜色都有,奇怪的是,无论什么颜色的指甲花,染到了女孩子的指甲上,都是一样的红。不知它名儿的由来,是因为花小如指甲,还是因为可以用来扮靓小女孩爱美的梦?
染指甲花好像是我们这儿每个女孩子的必修课,课上了一代又一代,染法倒没有什么大变。先把开饱的花儿摘了,在太阳下晒晒,去去水,然后放到碗里,加上点儿白矾,捣碎了成花泥,这就成了染料。仔仔细细,精精腻腻的,先把花泥敷在指甲上,一点儿也不多,一点也不少,那感觉,润润的,凉凉的,真好。那鲜红的指甲出现在指端的一瞬间,如同一个小小的绚丽的魔术。
这是女孩子们特有的魔术,所有的女孩子都可以玩。可惜我现在已经不是女孩子。这叫站在这花儿面前的我不敢轻举妄动。
幸亏,我是个母亲,我有个女儿。我矫情地叫过女儿,谄媚地向她笑,诱惑着她伸出细嫩的小手,讨好地夸耀自己的染指甲技术。姜还是老得辣,奸计得逞的我终于成功地将自己的童年绽放在女儿的手上,那段单纯静好的岁月,突破尘封的往昔,鲜灵灵地摇曳生辉。
小时候,妈妈最喜欢在梧桐树下,用碎砖头的角砌围成一个圈,然后栽下十几棵(或者仅八九棵)指甲花。我的妈妈大字不识一个,但莳弄花草菜蔬却从不嫌烦,她对我家小院的规划包括墙根墙面树下和屋顶。长长的丝瓜,紫红的扁豆角,香香的月季,高傲的向日葵,还有仙人掌、对叶莲、晚香玉、星星草、喇叭花……还有指甲花,当然还有我在野地里河边上移回来的小杏树小桃树杜梨树黑枣树……都是这样走进我的生命,我的童年就是在期待它们长叶开花或者存活长大结果中变得活色生香。
我入迷地看着女儿刚染成的红指甲,红得不是很深,却是那么纯正,那么润亮,既照人的眼,又养人的眼,就像刚洗过的红樱桃,或者是秋天成熟的枸杞子。
这就是当母亲的妙境了。因着她,我可以重温踢毽子的大汗淋漓,可以重拾玩过家家时的天马行空,可以重新思考“五”中间部分的笔画到底是先竖还是还先横折。
看着女儿小心翼翼地举着两只小手,眼睛却依旧贪婪地看着开得正娇红得正艳的指甲花,我舒心的笑了,我知道我童年捕捉快乐的平淡琐碎的美丽经历,经由这小小的指甲花,传递给了我的女儿,在她的童年记忆里必然已多了指甲花这淡淡的植物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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