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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

时间:2014-07-18 17:03:56  来源:  作者:

有一天,回老家看到了我的老宅───生我养我的摇篮,成长的乐园,生活的驿站,心灵的圣地。然而,所见到的却是空空的院落,残垣断壁的土墙,房屋不见痕迹,树木不见踪影,面目全非。须臾,使我热目酸心,心中撞击着阵阵感伤和惆怅,顷刻,把我的记忆拉到童年……
童年老宅六间坐西朝东正房,两间北屋配房,一亩多的宅基。那时祖母健在,她和我一家与伯父一家共同生活,十几口人家的大家庭,热热闹闹,和和睦睦。祖母的亲戚多,不断地走动,经常是迎来送往客人不断。那时的家,安贫乐道,粗衣淡饭,其乐融融。
当我记事时,院子里有大大小小的榆树、槐树、椿树。有几棵大树,粗大挺拔,枝叶繁茂,遮天蔽日。由于树多,便成了鸟儿的栖息地,成了繁衍育女的安身所。
前院院中,有棵硕大的椿树,可谓树中之王,两搂多粗,直冲云霄,广展绿冠,庇荫半个院落。夏天,骄阳似火,院子里树影婆娑显得十分凉快。我和小伙伴们在院落里的树荫下“过家家”,撞拐、踢毽子、捉迷藏,弹玻璃球、老鹰捉小鸡各种游戏。从树叶间筛下来的花花搭搭光点,跳跃地撒在树下,撒在我们的身上和脸上。微风吹动,绿叶翻滚,像千万只绿色的蝴蝶翩翩起舞。扑面而来的翠绿,空气也是绿的,衣服也是绿的,连裸露的肩胛脊背依稀披上了绿纱。我们如同在一片绿色海洋里,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地玩耍,天真无邪、忘情所以地嬉戏。
新春佳节,全家人欢天喜地。正月初一,天未破晓,大地还在沉睡中,就吃早饭───水饺了。在吃水饺之前,祖母总是吩咐我们去搂抱院子里的“椿树王”,口中还要嘟念着:“椿树王,椿树王,你也长,我也长!椿树王,椿树王,不要光你长,也要让我长!”在童年,祖母在世时,年年去搂抱椿树,希望我们弟兄们长得像椿树一样粗壮高大,茁壮成长,长大成人后,能安家立业,能支撑门户。
院子里几棵槐树高擎宽阔的绿色树冠,那浓郁青翠的叶子,遮住骄阳。最令人陶醉的是槐花开的时节,槐花静静的,如同羞涩的少女露出脸来,探头望着外边的新世界。那一串串、一簇簇的槐花,在柔风中推搡着拥挤着交头接耳。那神情就像一群挤在窝边“唧唧喳喳”争食雏燕。芳香荡漾,数不清的小蜜蜂在槐花间飞舞吟唱。那像渗过蜜似的清香溢满了各个角落,熏醉了整个院子。这时节,我和小伙伴们爬到树上或站在地上,用一个长长的竹竿栓上铁钩,钩下一嘟噜一嘟噜的槐花,放在嘴里生吃,满嘴润润的,绵绵的,甜甜的,欢声笑语在树下飘荡……
三五棵榆树,粗硕的树身,树冠婷婷如盖,浓荫似云,颇为威武壮观。春日里,榆树开满了榆钱儿,摇曳多姿。当榆钱密密匝匝、层层叠叠挂满枝头,我和我的兄妹们都曾上树捋过榆钱,捋下一篮一篮的,择洗干净,拌上玉米面蒸疙瘩,度荒年。在瓜菜代年月,榆钱疙瘩成了上好的饭食。
院子里树多,引来百鸟争鸣。鸟儿将巢筑在高高的树梢的密枝中,多数用枯枝茅草,独有黄鹂和黎鸡用细微麻绳编成,挡风避雨,防御天敌。那棵椿树王,年年由黄鹂、黎鸡独居筑巢。大人们说,黄鹂是“皇帝”,黎鸡是“宰相”谁也离不开谁,巢建在一棵树上,如同皇宫。其它鸟儿,喜鹊、斑鸠等建在周边的榆树、槐树上,住在紫銮殿外边。椿树一高、二粗、三光滑,那些想掏鸟蛋的“捣蛋”小子,只能望树兴叹。
当东方天际露出一线曙光,迎着晨曦,窗外是一片鸟鸣,婉转悦耳。麻雀啾啾,招朋唤友;喜鹊喳喳,客人到家;燕子呢喃,轻声细语;黄鹂三更叫,小麦成熟了。那一片声音是清脆的,是嘹亮的,有的一声长叫,包括着六七个音阶,有的只是一个声音,圆润而不觉单调,有时独奏,有时合唱,简直是一派和谐的交响乐。清晨的鸟鸣,把我从睡梦中唤醒,倾听它们的演奏,使我精神愉悦,使我生机勃勃,去迎接新的一天到来。
“燕子归来寻旧垒”。当杨花柳絮漫天飘飞时,燕子便携着春的呢喃,从南方飞回来。我们这些无事的孩子,天天仰着脸看屋檐下的燕子,乌黑的一身羽毛,光滑漂亮,积伶积俐,加上一双剪刀似的尾巴,一对劲俊轻快的翅膀,凑成了那样活泼可爱的小燕子飞来飞去。祖母叮嘱我们不要伤害它们,所以我们不曾有对它们不规,只是与它们为伴。小燕子千里迢迢、风尘仆仆到来后,即刻就忙碌起来,它们匆匆地飞往野外,去寻觅泥土、草屑和羽毛等建筑材料。窝建好接着生蛋孵雏。孵出雏燕,成燕就更加忙碌,像穿梭似的在空中往返不已,正如唐诗白居易的咏燕名句:“须臾十来往,犹恐巢中饥,辛勤三十日,母瘦雏渐肥”。我不禁为千百年来燕子这种衔食哺雏的辛劳而深深感动。
最为忙碌的要属啄木鸟了,经常前来给树出诊。它在树上,歪着脑袋,东敲敲,西瞧瞧,像个医生用手指叩诊。突然它发现树皮下有害虫,它把树皮啄开,伸出那带钩子的舌头,把害虫吃掉。更为麻烦的是树干里有了害虫,它轻捷地用爪子抓住树干,并用尾羽撑住身子,好像坐在小椅子上。它高高地仰起头,“笃笃笃“地使劲凿着树木,尖尖的嘴如同一把锋利的凿子,凿出一个洞来,把隐在里面的虫子捉出来。啄木鸟的尽职尽责,才使树木茁壮成长,枝繁叶茂。
时过镜迁,离家数十载,深深眷恋的老宅───一座圣洁的殿堂,已夷为平地,将替代的是新的房舍和格局。就如哲人所认同的那样,一切在变,然而一切又不在变。我想,那不变的就是那块生长的乐土,更有那永远都斩不断的离情别绪,以及掩埋在故乡土壤里那深沉浑厚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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