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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炕情结

时间:2018-03-23 10:05:29  来源:  作者:

                                                              张淑清
    北方的火炕在垒砌时很讲究。形状基本都是四方形的,家庭人口密集的,要丈量出两个四方形的长度。
    在火炕取材上,很多人选择土坯垒的,上边抹几层黄泥封实了。土坯的质量必须过关,黄泥绝对纯,无沙土掺杂。粘性好,色泽暗黄才是上乘,制造土坯的日子一般选在艳阳高照的秋季。风抽在身上有了力度,阳光明媚。
    拓土坯的长方形括,枣木钉的,在我们这里叫“括”。拓土坯需两个人,黄泥稀释后,一个人扯一把铁锨,铲一团黄泥麻利地扣在括里,另一位双手将稀泥摊匀,铁板压实,黄泥和括一样的高度,表面光滑细腻了,再伸手泼一点水在土坯上,括慢慢提起,土坯就诞生了。
    地角一定平坦,有足够的紫外线照射,不然土坯晾晒的时间长,容易皲裂。在晾晒土坯的过程中,经常翻晒,避免晾不匀称。
    干燥后的土坯散发着阳光的清香,土坯垒炕,选日头暴晒的天气,从我记事起,家里垒砌火炕,父亲从乡里秤二斤烧刀子酒,一盒槽子糕,趁着黄昏叩开王伯家的木门。
    王伯垒砌火炕的手艺在当地叫响,逢春秋两季,谁家要垒砌火炕,都拎上酒和槽子糕,去请他出山。
    王伯把土坯以框架结构在地表摆上,土坯之间有缝隙,中央留出两巴掌宽通道直指烟囱。择十几块青石板铺在通道两旁,再剪一些陈年稻草,细细密密的为佳搅拌在黄泥里,坚固土坯顶面。王伯垒砌火炕,不许他人插手。他垒好的火炕,烧火不倒烟,炕体热乎乎的,热度持久。不像那些蹩脚乡邻垒砌的火炕,不通烟,烧了一笼笼柴禾,炕面冰凉。问王伯怎么不将手艺传授给儿女侄子?他叹了口气,孩子们一个个燕子似地飞走了,在城市安了家,睡席梦思大床,哪个愿意在老家过活?何况垒砌火炕又赚不来钱。
    小时候就贪恋下雨天,躺在火炕上,望着窗外的一川烟雨,唱着童谣:“大雨哗哗下,北京来电话,叫我去当兵,我还没长大。”冬天围在被窝里,听屋檐底的广播,播讲刘兰芳的评书《杨家将》。吃母亲的炒黄豆,落花生,看小人书。
    屯子经常断电,寒冬腊月日角长,母亲做了饭,一家人吃了,早早钻进被窝。母亲在如豆的灯影下,给我们捉贴身内衣裤上的虱子。夜里在挨着炕洞的炉子上,架一笼柴禾,烤红薯,干鱼,土豆。姐弟俩眼巴巴等着,待母亲递来熟了的薯干,土豆,就着干鱼吧唧吧唧吃,母亲有着讲不完的民间故事。只要她坐在炕上,守着针线笸箩缝缝补补,这个夜晚我们在梦里都笑说了声。
    四年前搬到城市,睡在那张床上烙烧饼似的难以安眠。没有了火炕贴近心灵深处的舒适,所以,离开乡村的人,他们的心一直在漂泊。一旦风尘仆仆回到老家,身体落在温热的火炕上,就连梦呓都飘着稻花香。
    和爱人探讨过,老了还是要回到故乡,睡在那铺火炕上守着一窗月光,听着蛙声四起的池塘,煮酒写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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